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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箫记 左手理性,右手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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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搞艺术的,都有点疯病。

——陆老师

初次遇见陆老师,他穿着青色衬衫,黑色长裤,手提着他的百宝箱一路疾步走到琴院。行动间干净利落,透着一股精神劲儿。他的眼神很热烈,带着一股对生活的激情,同时又很冷静,包含着对周围世事的审视。

人往往一眼不能看尽一个人的全部,更何况我们常常选择性地关注要点。如果说陆老师是一口井,我便是那个掘井人。(编者注:这下你可有的掘啦!)

初次掘井时,只看到他的冷静,再往下便发现他隐藏的热烈。陆老师曾说他这口井并不深,也许是的,但它足够丰富,所以我掘至今日也不过略窥见其一二。若要作画,也不过只能画个模糊的轮廓吧。可我还是要画,不为别的,只为这一期一会的美好。记忆不仅会骗人,还会随时被浩大的时间长流吞噬。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脑每天都会被各种信息流填满,我怕有一天甚至连这模糊的轮廓也无法勾勒。陆老师本身就是我为之骄傲的对象,而与陆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一颗颗珍珠,我既然曾经对每个人自豪地介绍我的老师,如今又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一颗颗珍珠串起来给大家看到?

我最开始感到的是陆老师的理性。许是得益于他学习绘画和雕塑的经历,他对人情世事有着十分深入的洞察和审视。艺术家多少是有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的,往往忽略了外部世界,亦或者带着许多孩子般的天真,忘记了人情世故。可我从未从陆老师身上感到这种漠视,相反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你的关注。说关注还是不够精准,用洞察或许更准确些。

老吴是陆老师的学生,在他那里学箫至今大概两年有余。小贝尤其喜欢他的箫声——温柔、悠然。常说字如其人,箫声亦然,因此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后来才得知他曾经脾气有些暴躁,是箫让他越吹越温柔了。可我还是不禁私下忖度,难道学箫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气性?一次陆老师聊天时提到,曾经上课时他注意到老吴的箫声有些用力过猛,便让他吹得温柔些。后来陆老师补充到,一个人不能发展出他完全不具备的东西,正是因为他内心有温柔的潜质才能变成如今的模样。原来不是吹箫造就了老吴温柔的脾性,它只是让他的某些特质变得突出了而已。陆老师的眼睛多么独到!就像在一堆地摊货里发现了一个珍宝一样,他发现了老吴的温柔。若非对人有持续深入的关注怎能察觉到别人的这些潜质?

我作为他的学生同样感触颇深。上课时他跟你谈音乐,也或许在谈生活,更可能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可不论他在干什么你都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始终在你身上。他甚至比我自己更能感知到我的变化——我的每一次进步,我的每一处错误他都全部知悉。大到嘴型、身体的姿势,小到手指的力度、呼吸的控制,甚至心情的平静与否他都一一跟我指出。可当你认为他在全心与你讨论吹箫时,他又会突然指着窗外说:“你听外面的喇叭声,它是这样的(一边模仿)。”我常常惊讶于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他似乎周身长满触角,他在用他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皮肤感受这个世界的变化。

中国国乐团演奏员、江南丝竹协会会长、元音琴院笛箫老师陆星毅

陆老师在一次课上跟我这样说道:“你在学吹箫,但不仅仅是学吹箫。你是在借吹箫认识这个世界。你要通过它学会处理你与周围环境和人事的关系,最终学会处理你与自己的关系。你因学箫得到的一切——经历、朋友以及对自己的认识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一辈子也吹不出好声,好声音是无法靠技术达到的,它需要你有足够丰富的内心和感知力。音你的技术让你产生声音,你的内心让你产生好声音。”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真恨不得跟陆老师说一句:“Give me five!”(编者注:你确定陆老师能听懂这句话?

这些话简直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遇到一个亦师亦友,见解相同的老师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后来跟陆老师相处愈深才发现他的热烈,尤其在他哼歌的时候。你听过交响乐吗?你哼过歌吗?当你听到这些问题时肯定不屑一顾。谁还没听过几首交响乐,谁又没哼过几次歌呢!可是你真的听懂了吗,你又真的哼对了吗?陆老师认为我听的音乐太少,便让我多听,不仅听,还要哼。怎么哼?用陆氏哼歌法。陆老师哼歌的方式很独特。比如哼交响乐,陆老师会哼出每一种乐器的声音。不是单纯地按五线谱或者简谱哼出节奏和曲调,也不是按照自己的声音把每一首音乐哼出来,而是模仿每一种乐器的演奏。哪怕同一个简单的旋律,用不同的乐器奏出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和感受。他哼歌时让你仅从听觉上就能辨别出这是哪一种乐器在演奏。这样哼歌可以让我们体会到每一种乐器表达音乐的独特性和情感特色,更能增加对声音的感知能力和辨别能力。刚开始他让我多听音乐,尤其是交响乐,这对锻炼耳朵很有帮助。后来他又补充道,“你学箫所以要常听音乐,可是你要明白,你的学习不仅仅在音乐上。你要学会留心生活中的每一种声音——人的说话声、汽笛声、琴弦拨动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去留意去辨别,这才是真正的学习。”是啊,人间处处是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

生活就像巧克力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陆老师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上课他跟我即兴演示吹奏时,同一个旋律,每一遍可能都不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会听到什么。这种充满冒险和惊喜的旅程让我的学箫课程趣味横生,更让我不断发现箫的美妙和潜力。我常常跟陆老师讲,我每多上一次课就觉得动力更足一点。因为他吹得太美妙了!吸引着我不断往前,就算不能达到,哪怕接近一点也好!于是我只能不断努力,不断企图靠近。

陆老师不仅通过调箫来调试声音,他还会调节窗户的开关大小,因为空间的封闭程度会改变成声的质量。他就是如此精细的一个人!不知你看到开篇时有没有对陆老师手中的百宝箱感到疑惑,现在就让我在文末为你揭开百宝箱的真相。

所谓百宝箱其实就是陆老师装箫的袋子,只是里面放了很多他修补箫的工具。是的,陆老师不仅会吹箫,更会修箫。陆老师对声音要求很高,常常上课上到一半发现箫的声音不准,便即刻拿出工具来修补。有一次甚至一个小时的课基本上都在陆老师修补箫的过程中度过。不过陆老师会在调试箫的过程中让我尝试辨别每一次调试出来的声音差别,也会跟我讲解修补箫的过程。所以可你千万别以为这是对时间的浪费,从某一方面讲,我学到的远比别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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