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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唱曲一样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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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慰伯老师


见到高老师以前,就已经听过他的笛声了,是南京的老朋友珊老给我翻录的一盘磁带。一面只有高老师的笛子,另一面是高老师吹笛,沈老师唱曲。这都是老师还在南京的时候录的。

 

听到这盘磁带的心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讶和困惑。我在此之前已经听过高亭公司那批唱片,项馨吾的惊梦,俞振飞的拆书。陈老师告诉我,这些都顶好,顶顶好。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因为舞台上根本不是这样唱的。更没法理解的是赵阿四的笛子。那奇怪的晦暗的音色,结实、跳跃、断续,和我熟悉的笛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那时吴崇机老师每周来我们学校教笛子;顾兆琪老师也还在世,每逢蔡正仁老师演出,顾老师总要为他吹笛,所以我也会去剧场看看戏,听听笛子。顾老师的沉雄,吴老师的华美,都是洋洋乎盈耳哉,听过就忘不了。怎么天下还有赵阿四这种奇怪的声音!我只能这么解释:时代太久远了,录音设备不行啊,你看,把笛子都录成这样了,一点笛子的明亮都没有,可惜了!不管道理对不对,我心安理得地相信了好些时候。

 

珊老的这盘磁带,把我的心安理得敲了个粉碎。这可是现代录音设备录的,怎么能和赵阿四一样怪呢?吴老师教我们吹笛子时老说,笛子要吹出水音,就像水上的微波一样宕到远方去。这一套,南京剧团里的演奏家最擅长了,不管什么戏,他们都有本事让人想起杨柳春风荡漾的柔媚。高老师呢,哪儿有什么水音,简直就是飞沙走石!

 

2003年秋天到虎丘曲会玩了一圈儿。在会场后面的小花园里帮几位老兄吹笛子,正遇到背着手散步的高老师。我是瞎吹的,热情昂扬,高老师倒是听得很认真。后来又跟着沈老师到他房间里去吹了半下午。临走的时候请高老师指点,高老师认真地说,你的擞腔吹得不好,死。

 

就这么去老师府上学笛子了。老师住在昆山城里奥灶馆对面,门对小河,楼下是个卖螃蟹的铺子。过了河,再往前走不太远,就是亭林公园。老师每周都去公园教曲吹笛。有时候我也提着鼓和笛子,陪着老师去公园,傍晚缓步回来。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非常愉快。

 

高老师是很温和的人。点着头说“蛮好”的时候笑容是明朗的,摇着头说“弗对”的时候目光是诚恳的。有所请教,他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了言不尽意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地演示。我总是很惊讶,高老师能把所有乐句处理得又妥帖又干净,动听而不芜杂。这是我做不到的。我芜杂而不动听。所以让老师又急切又无奈地说“弗对”的时候是很多的。

 

那时高老师身体还好。有一次在他家里吹《秋江》,他对我说,甘老师的哥哥甘涛先生过世,是他吹《秋江》送行的。过了不多久,2007年的冬天,特别冷。老师受了寒,感冒咳嗽;我们都觉得他一向身体好,不会有什么大碍。可老师毕竟九十岁了,到了春天,还没有好,到了秋天,就过世了。起灵的时候我吹《秋江》为他送行。从昆山回到上海,泪流满面,看每个人都像在哭一样。

 

委顿了一个多月,遇到上海曲社五十周年社庆,只能强打起精神去练习。那是2008年的冬天。有一天天快黑了,顶着西北风,骑着破车从武川路桥上穿过,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高老师的笛子。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高老师常说的两句话:要像唱曲一样吹笛,不会唱曲是不能吹笛的。唱曲要有腔格,笛上也要有腔格;唱曲要有虚实,笛上也要有虚实;唱曲要句读清晰,笛上也要句读清晰;唱曲要妥帖匀称,吹笛也要妥帖匀称。“声则平上去入婉协,字则头腹尾音毕匀”,这是唱曲吹笛都要做到的。

 

高老师总说我的笛子死,没有小腔。那些年有几位戏校的小朋友到曲社吹笛,有的朋友很珍视他们本子上的小腔,每个增加的修饰都仔细地誊录下来。我没有这样的耐心,但自以为也懂得增加小腔的道理。比如《秋江》【小桃红】“断送我春老啼鹃”的“断”字,谱面上是工工尺,我加一个六字,成为工六工尺。我觉得这就是小腔了。高老师也吹工六工尺,但他却说我没有小腔。因为小腔之为小腔,不在于吹什么工尺字,而在于吹出腔格应有的虚实和节奏。工六工尺,可能是阳去声的滑跃腔格,也可能不是。昆曲不能想当然,不是照着谱子唱出来、吹出来就行了。笛上要有曲理。懂得这个道理,再来听高老师,听赵阿四,听朱传茗,无不腔格精准,乐句匀停,都是细腻的、丰富的。

 

只是高老师过世多年,不能再向老师请教了。到底是“蛮好”还是“弗对”,也无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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