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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风故事汇 | 张天宏:规矩和教导是我们受用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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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规矩,那些熏染


大年初三至初五是例行的给舅舅姨妈拜年并聚餐的日子,吃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四五个六到九岁的孩子坐着大大咧咧地吃,爷辈父辈的三四个大人站着打游击。我只知道那几餐饭我都不敢坐,幼时父母告诫我的规矩时刻提醒我,不能让年纪比自己大的人站着。

其实关于吃饭,父母立的规矩还有好多——要看菜吃饭,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吃就不管别人有没有吃;左手是一定要扶碗的;吃饭菜时不能吃出声音;别人在夹那道菜时,你得等他夹完以后再去夹,尤其不可以罩在别人的手臂上面或者从别人手臂下面钻过去夹菜;人没有到齐时,长辈没有先动筷子时,你不可以先动筷子,哪怕肚皮再饿……

除了吃饭的规矩,还有来自于我那不苟言笑的父亲立的方方面面的规矩。比如,来客人了不可以视而不见,必须要主动打声招呼;不可以对任何一个长辈直呼其名,不可以叫别人的小名;大人在聊天时,小孩子是不准在旁边听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与人说话态度要好,不能板着脸孔,不能大吼大叫。与人交往,父亲倡导的是“容”和“忍”。他常常说“心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祸先遭”,他给我们讲韩信的事例,他还将买来的不知是谁的书法作品挂在正屋里,常念叨“肚大能容,容世间难容之事”。

浸润在这些规矩和教导里,我们慢慢建立为人处世的标尺,我们懂敬畏、知礼节,也慢慢成为长辈们口里“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称之为榜样的孩子。

关于读书,父亲首先是要求我们把字写好,“字是敲门锤子”“字如其人”这是他常挂嘴边的话,他说将来到单位上班,别人首先看到的是你的一笔好字,这是第一印象。其次,他不允许我们旷课请假,哪怕生病了,也是不能耽误学习,要看病就医也等放学回家后再进行。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就知道学习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五姊妹在求学的生涯中也没有请过假。第三,父亲在我们读书期间坚决不给我们送伞送衣裳,他总告诫我们“晴带雨伞,暖带衣裳”,要我们从小学会未雨绸缪。在他的这些有点近乎苛刻的规矩中,我们一路走来,遇到困难,我们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坐等大人的帮忙,我们修炼得越来越坚强。

除了这些在别人看来很不以为然的规矩,父亲还有很多的不一样。记忆中的父亲是非常有创新精神的。他会将废弃的皮带剪断钉在脚掌大的木板上,于是两个弟弟的拖鞋就做成了。多年后我在时尚精品店里看到了类似的拖鞋,价格还不便宜,我才猛觉那不就是三十年前父亲的创意吗?

父亲还会在打谷机底部装上轮子,在收割快要到来之际,利用它将没有粉水泥的禾场压平。此时的打谷机既是工具,也是玩具。我们都特别兴奋,因为我们几个姊妹可以轮流坐到里面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

做裁缝的母亲每年都要给几个子女缝制新衣裳,父亲就利用碎布料画出各种动物图案剪下来拼接好做成布贴画,这样我们的衣裳穿出去都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我常常想,我的小弟在初中毕业后就自学成才学会了修电脑、打印机,学会了操作各种软件、装监控、装电子屏,并以此安身立命,这是不是来源于父亲骨子里的那种摸索与创新?

身为农民的父亲爱好书法、爱好画画,他会拉二胡、吹笛子。农忙的间隙,一般的人都是打麻将休闲,而我的父亲有不一样的精神追求。下雨的日子,父亲就是练字,,他都不断地练习。为节省纸张笔墨,他在报纸上一遍遍练习,让报纸变成黑板,这时他便开始用毛笔沾水在上面写,写了又干,干了又写,几十年来,他从未间断。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是热衷于画画的,那时候流行年画,很大很大的一本挂历,父亲就临摹上面的山水画,特别是临摹老虎。此时,我的脑海里又闪现了那只下山的威风凛凛的老虎来,那是父亲画里的老虎,刻在了我的记忆里。那时,周边的小伙伴们也会惊异于我父亲的神力,常常要到我家来欣赏。

父亲还会根雕,猴子、犀牛、老鹰、松鼠、大熊……在屋檐下、在谷仓顶上、在杂物间都摆放着他的作品。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他到浏阳大围山去买树根,就是为着自己的兴趣爱好。记得曾经有电视台的人长枪短炮地到我家来拍摄,父亲兴奋地赠送了那群人自己挑选的作品。对于父亲来说,大家的喜欢就是肯定,这让他很满足,哪怕没有任何经济效益。

夏日的夜晚,我们全家都到禾场上纳凉,父亲就会教我们认星星、识星象,“星子稀,晒死鸡;星子密,戴斗笠”,依据星象教我们推断第二天的天气。他还给我们讲故事,讲与天上的银河有关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以及他小时候的一些奇遇。末了,又会用胡琴拉《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曲子给我们听。有时候也会亮一亮嗓子,,至今还有一些美好的调子在我耳边萦绕——“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在这样静谧又带着些许浪漫的气息中,我们迎来睡眠。

如今的我,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总不忘读读写写画画,我不打牌也不煲电视剧,在时间的罅隙里我会走进电影院和音乐厅或者去亲近山水。我想如果我身上还有那么一丝文艺的气息,那应该是来自于多年前多才多艺的父亲的熏染。

父亲还爱好园艺,家里房前屋后都被他种了各种树木。那些枸骨和丁香都被他修剪成各种形状。很多年前,他竟然用了一大片菜地栽了大片大片的鸡冠花,他用鸡冠花栽成了一个很大的“美”字。我不解他为什么要栽这么多,他跟我说“这么大一个美字,坐在飞机上的乘客都可以欣赏到呢!”从没有坐过飞机的父亲用他的想象力为陌生人真实打造了一片花海!如今年近七十的他,只要我们搬空花盆回家,保准他会还你一大盆或绿意盎然或鲜花盛开的盆栽,我和姐姐家里的阳台基本保证了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我们也像父亲一样,热爱着这些花花草草。在立春后温暖的阳光下我也会带着我的小宝贝到田间地头去认识那些不起眼的小花——繁缕、阿拉伯婆婆纳、满江红、老鹳草、稻槎菜……我们会为遇到的每一朵小花惊喜,我们热爱自然、愿意亲近自然,这不也是来自父亲的给予吗?

父亲曾经担任村干部,我总记得他睡房的门后挂着的那许多账本,他说为公家做事,一分钱都不可以乱花,账目要分明,不能贪,任何时候都要经得起查验。“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有靠自己的勤劳和真本事赚来的钱,才用得舒坦。父亲朴实的话语、真诚的告诫,我们都牢记在心。

今天,我们五姊妹都在社会的各个领域踏踏实实地努力着,勤勤恳恳地奋斗着,我们都坚守着真诚善良宽容的做人准则,我们懂规矩、守规矩,在忙碌而喧嚣的氛围中依然能从容淡定地享受生活、热爱生活,并感到安稳而满足。细细想来,这现世的安稳都是有根源的,儿时的那些规矩,还有父亲那与常人不一样的精神追求和对美的渴望都深深地浸透到了我们的骨子里,那是我们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作者:张天宏  系岳麓区麻田中学校长、岳麓区周淑群家庭教育名师工作室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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