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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随流水一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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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君匋


辈的一批篆刻大家中,要说才艺多擅者,大概莫过于钱君匋先生了。过去的文人所谓“诗书画印”集于一身,四绝全能,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才子了。然而,钱君匋的才艺则远超“四绝”。除了“诗书画印”外,他还是散文家、音乐家、书籍装帧家、艺术评论家、编辑出版家、收藏鉴赏家等,粗略算算,似乎“八绝”也不止了。

钱君匋篆刻作品

虽说一个人的多才多艺

主要得自于个人的天分与勤奋,但若无良师的引导,恐怕也如璞玉未琢,难以成器。所以,当10多岁的钱君匋踌躇满志,从浙江屠甸走出时,拜的第一位老师,就是丰子恺先生。应该说丰子恺对钱君匋的人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真正好的老师,是以自身的魅力来感召学生,以自己的素养来影响学生。丰子恺先生无疑就是这样的名师。有一次,刚入学不久的钱君匋来到丰先生的宿舍,只见丰先生顺手操起一把二胡,亲切地对他说:“坐下,我拉一段二胡给你听听。” 钱君匋满腹狐疑,一曲听完忍不住发问:“先生,您又不教音乐,怎么二胡也会拉?”丰先生笑着回答:“艺术都是相通的。我们学美术的人,如果只会得画画,是不行的!”或许这一句话,给青年钱君匋以极大的启发。后来钱君匋艺校毕业时,曾写过一封求职信让丰先生帮忙推荐,但丰先生看后复信写道:“如果某个部门看到你这样一封遣词造句都欠通顺,甚至还有别字的谋职信,即便他是我关系很熟的朋友,恐怕也不会录用你的!”丰先生以非常严厉的口吻,告诫学生一定要在文字上痛下苦功,否则将难以有成。钱君匋读信后痛定思痛,发愤苦读,终于渐渐摸到了读书作文的门径……直到晚年,钱君匋说起丰先生当年这封批评他的复信,依然印象深刻。他说,自己能在编辑出版的工作上独当一面,又在文学创作上小有所成,皆应该感谢丰先生那封信中的教诲。

钱君匋篆刻作品


在钱君匋擅长的诸多才艺中,篆刻成就无疑是最高的。据称,他一生刻印2万余方,这对一位在诸多领域皆有建树的艺术家来说,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也可见其创作之刻苦与勤奋。早在上世纪40年代,他就出版了个人第一部印谱《钱君匋印存》,虽其时尚未有明晰的个人印风,却初步确立了他在印坛的地位。其实,钱君匋学篆刻并未拜过名师,少时受同乡前辈的影响,多赖于自学。后由艺术学校的国画老师吕凤子引见,去拜访了篆刻大师吴昌硕先生,也仅一面而已。吴大师看了他的习作,云“太嫩”,并嘱还须“多写、多看、多刻”。


钱君匋书法作品


须知钱君匋在艺术上是个执着而又肯下苦功的人,从此他书法篆刻并举,日日临池叩石,不遗余力。这又要回到丰子恺先生“艺术都是相通的”那句话,钱君匋学习美术,早期擅长书籍装帧艺术,他的封面设计曾受到鲁迅先生的称赞,故有“钱封面”之誉。所以,他转而学书法篆刻、搞文字创作,都有一定的基础。他学书法,篆隶真行草,五体俱能,尤以汉隶简牍独树一帜。他的篆刻上窥秦玺两汉,下逮晚清诸家,逐渐形成了既刚峻浑朴、又清丽秀雅的独特印风。这在钱君匋的代表印著《长征印谱》和《鲁迅笔名印谱》中皆可一窥其豹。当年,,悄悄进行《鲁迅笔名印谱》的创作,不料刻治拓成印谱后被告发,不但遭审查批斗,且数百方原石印章也被搜去后下落不明。但钱君匋是一个倔强执著的人,,他又埋头创作,再度创作了一套《鲁迅笔名印谱》,并于上世纪80年代得以出版,这也成了他篆刻艺术的代表著作。

钱君匋篆刻作品


除了专题的印章创作外,钱君匋还善于刻巨印长跋的篆刻作品,这在前人是并不多见的。而且,钱君匋的印章边款,篆隶真草皆有,以四面或六面长款,叙事抒情,蔚然成观。代表之作如辛稼轩的诗句“爱随流水一溪云”朱文印,线条婉转流丽,章法安然舒展,边款则以有界格的楷书为之,仪态万方。而另一方苍莽浑厚的白文印“气象万千入画中”,边款则是楷书北魏始平公书体,五面阳刻,拓出的效果光彩夺目,别具一格。除此,钱氏的篆书、隶书乃至草书边款,都为印坛所瞩目。尤其是他的单刀大草书边款,虽是无心插柳之作,但却开风气之先,创古人所未有,成了钱君匋篆刻艺术中遗世独立的一枝奇葩。


青年时期的钱君匋


钱君匋有个斋号叫“无倦苦斋”,笔者曾有幸登门拜访过一次。据说这个斋号,因沪语的谐音近似“无权可抓”,。殊不知钱氏的“无倦苦斋”,乃是他最为仰慕的晚清印家赵之谦(无闷)、黄牧甫(倦叟)、吴昌硕(苦铁)三位前辈的字号中各取一字而成。钱君匋的弟子吴颐人曾告诉我,其实最后一个“斋”字也代表一个篆刻大家,因为古文字中“斋”可通“齐”,而齐白石别号“齐大”,故最后一个亦可暗寓齐白石。


一个斋号四大家,而且这四家的印章钱君匋最为喜欢,也收藏最丰。钱君匋创作之余,常偏重于收藏鉴藏,平时创作的润资所得,也多用于搜罗明清书画印章的花费。由此钱君匋也时被人讥为“爱财”。对此,钱君匋总是会指指自己的鼻子开玩笑说:“我姓什么啦?姓钱呀!”但是,晚年的钱君匋,将一生所藏大量明清书画和印章,悉数捐给了故乡桐乡和海宁。君子爱财,最终还之于民,为后世留下了一段佳话。


选自《红蔓》杂志2017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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