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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时空与文本情趣:聂鑫森的《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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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时空与文本情趣:聂鑫森的《凝望》

《凝望》把微型小说的独特的文体情趣发挥得相当充分。整个故事是被撕开了一半而从中间写起——故事的女主人公唐琳发现自己的生活被人窥视而感到很不自在。那么唐琳是怎样被窥视的呢?唐琳是一个有什么经历、有什么性格的人呢?作家将上述两段已被“裁掉”了的故事又“天衣无缝”、“水到渠成”地“折叠”进来,这些“折叠叙述”很细致、很有情趣地将这个故事讲得娓娓动听。接下来,这种“折叠叙述”突出地渲染了从唐琳的感觉而生发、铺展的故事悬念——偷窥唐琳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整天伫立在客厅的窗前来窥视唐琳?这个悬念的造成是因为“误会”的反复渲染;解开这个“悬念”的方法实际上是一种“跳移叙述”——把故事的真相从故事的链条中抽出、移至故事五分之四的高潮位置上再“快速补出”。原来,偷窥唐琳的人是一个为救助战友而双目失明的伤残军人,他面对唐琳的窗帘站立在客厅窗前实际上是他的创作方式:口述文章、母亲记录。电视台的节目使唐琳了解真相后,对这个偷窥者的态度迅速发生了陡转。本来,一个并不复杂的生活故事,聂鑫森运用了“误会+悬念”的手法,设计了“折叠+跳移”的叙述方式,把一个生活故事本来的客观时空做了一个非常有微型小说情趣和韵味的重建。聂鑫森作为一个长中短篇小说样样在行的大小说作家,写起微型小说来也能把这个文体玩得很漂亮、很精彩。

尽管《凝望》显示了微型小说特有的文体特征和情趣,但作家在其中寄寓的生活内蕴仍值得我们细致地玩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冉明双目失明、遭受了生活的重大打击后仍然精神不垮;唐琳由对冉明的怨恨转换为敬佩,这里面最重要的契机,就是媒体的沟通;现代人生活在公寓小区里相互隔绝,早已失去了过去传统的田园牧歌似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情趣;因为沟通、理解不够,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理解必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的“误会”。唐琳从烦、厌到敬佩与内疚,甚至可能还会有些微妙的爱,这里面的“生活突变”告诉我们隔绝的生活带给人们多少误会和多少遗憾呵。聂鑫森在一个充满了微型小说叙述情趣里触及到了一个现代人的生活哲理。

凝  

聂鑫森

假如,你发觉你的业余生活,时刻被一个陌生的人窥视着,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一定会无比的委屈、怨艾和愤怒!

唐琳就觉得眼下她正置身于这样一种情境之中。

她搬进这个崭新的吉平山庄,已经三个月了。这个山庄的二十栋楼,都是六层,没有安电梯。唐琳特意挑选的就是这种房子,上楼、下楼,一天总有几趟,对于保持她窈窕的身材绝对有好处。她住在五栋三门的五楼,她的卧室和书房,正对着四栋三门五楼一户人家的大客厅。而那个大客厅的窗口,从不拉上窗帘,这是很特别的,因此她可以直视无碍地看到那个客厅里的一切:家具、电视机、墙上挂的油画……当然还有人,是一个面孔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身板笔直,纹丝不动地站在窗前,面对着她的窗口,死死地盯着。除这个中年男子之外,还有一个白发老年妇女,或许是他的母亲,或许是他雇请的保姆。这个男子总穿着一套长单军装,但上面没有帽徽和领章,眼下已是初夏,他就不嫌热。

唐琳可称为名副其实的白领丽人,芳龄二十八,大学本科和研究生读的是英语专业,因此英语说得比中国话还流利,能直接读英文原版书,也能用英文书写各种文件和图表,如今在一家英国人开的电脑公司里当策划部主任,年薪十二万。这样的地位和待遇,怎不让人艳羡?何况,爹妈还给了她一个美人坯子,一米六五的身高,削肩细腰,鸭蛋脸,五官的位置仿佛经过精密的计算,用“绝色”二字来形容,并不过分。

英国人办的公司,一切都很刻板和沉闷,比如上班必须穿那种统一发放的员工服,比如办公桌上不得摆放私人化的装饰物,唐琳很腻味这个作派。于是,一下班她就赶忙回家去。虽然待字闺中,又不缺钱,她却不喜欢像公司其他女孩子那样,去酒吧、茶社、西餐馆,去唱歌、跳舞、蹦迪,以便疏散一天的压抑和拘谨。她喜欢进人一种完全私密化的空间,亲自下厨做饭菜,然后,洗澡、化妆,在大镜子前试穿各种好看的衣服、裙子。做完了这些,再拉开书房的窗帘,或者看电视,或者读一本什么时尚小说,或者吹自小就爱吹的洞箫,可以坐着、站着,也可以躺着。父母不在身边,暂时还没有男朋友对她指手画脚,很自由,很惬意。

但是,对面窗前的那个男子,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直瞪瞪地盯着她这边。他想看什么?他要看什么?假如他的窗口拉拢窗帘,假如他不经常“戳”在窗前,她的感觉会好得多。难道他从早到晚就这么站着,还是当她下班回到家里有了什么动静,他才这么站着?这个男子,应是一个弗洛伊德所称的窥视癖患者。她只好严密地拉上窗帘,心里怨道:你就去看这宝石色的厚窗帘吧。

夏天的夜晚,要到八点多钟天才黑,一拉上窗帘,红红的夕阳看不到了,院子里的花树看不到了,心上也就早早地黑了。她悄悄地掀开窗帘的一角,朝对面窥视,那个男子还站着、盯着,那目光似乎有一种穿透力,窗帘都挡不住!

唐琳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了,全都在这个人的监视之下。

屋子里一片黑暗,她把顶灯、墙角灯全都摁亮。窗子关紧,窗帘拉严,一丝风也进不来了,赶快开空调吧。冷风呼呼地吹起来,不一会儿,她就感到露在短裙子、短绣花衣外面的脖颈、手臂、大腿、小腿、脚丫子,寒气森森的。于是,赶忙去换长衣长裤,穿长筒丝袜,趿上绣花拖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这夜晚无端地长了许多。好容易挨到十一点钟,唐琳再掀开窗帘一角往对面打量,那个大客厅已经漆黑一片,窗前站着的男子也不见了。她松了一口气,拉开窗帘,打开窗子透透气吧,但马上又缩回了手,这个男子是不是躲在黑暗中,继续窥视她呢?于是,她颓丧地到卧室睡觉去,这日子真让人没法子过了!

唐琳下班后,不急着回家了。回家干什么?那双窥视的眼睛让她难受。还不如和小姐妹们去胡闹,先去吃西餐,再去歌厅唱歌、舞厅跳舞,然后吃夜宵,直到把自己闹得筋疲力尽,再开车回家睡觉。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人仿佛总在飘浮着,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栖息的地方,或者说找不到一种“家”的感觉。她有时想:不如把这套房子卖掉,再去选择另一个新“家’。

一个周末的午夜回来,洗完澡,唐琳仍没有睡意,就半躺在床上看电视。随手摁到本地的电视台频道,正好在播一档《社区故事》的节目。屏幕上出现了吉平山庄的门坊、花圃、水池、假山、大楼,镜头突然拉近,对准了第四栋楼的三门,再沿楼梯而上,进入五楼的一户人家。先是出现了一个穿军装男子的背影,他直直地站在窗前;他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精致的录音机。然后出现了男子面部的特写镜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双眼显得很空洞,竟是一个盲人!

唐琳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这个站在窗前盯着她家的男子,原在部队当连长,还是一个业余作家,发表过许多散文。在一次实战演习中,他为了救战友,被炸弹炸瞎了双眼。退伍后,他开始了独特的写作生涯:用嘴叙述,让录音机录下来,再由当过语文教师如今已退了休的母亲,根据录音变成书面文字,再一字一句念给他听;他边听边提出修改意见,由母亲记录后,抄正……一篇文章要反反复复好几遍。

他的妻子呢,带着一个幼小的女儿离开了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

唐琳看着、听着,然后小声地啜泣起来。

她觉得对人家不起,是自己哪个地方出毛病了?防着、掖着,对天下人都没有信任了!

节目结束时,画外音说:“冉明的第三本散文集《让这个世界充满光明》近日正式出版,三天后,他将在市新华书店,与购书者面对面进行交流。”

哦。我叫冉明。唐琳想:这个名字真好,冉明——眼明!她决定那一天到新华书店去,买冉明的这本书,再和他说点儿什么。还决定从明天开始,只要她在家,就大大方方地拉开窗帘,还要倚在窗前吹那支洞箫。

她相信对面那双明亮的眼睛,能够看见她和洞箫里飘飞出来的有色彩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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