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7日，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吃饭上班，午饭过后就开始胸闷头晕。
大约两点半的时候手机震动，一看是哥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赶紧请假回家，有老家有急事...当时感觉浑身的血往上涌脑子发热，行动比脑子转的还快疯狂的下楼打车往家赶... 虽然哥没说明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我父亲出事了…
在回老家的路上，哥从一个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纸说是父亲的遗嘱，是上次回老家走之前父亲塞到他的公文包里的。
哥坐在副驾驶，我在他的斜后方看到他似乎有些哽咽…我什么都不敢多想也不敢问，闭着眼睛只求快点到家，但是一闭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各种父亲的身影和模样…
我的父亲是一名人民警察，他出生于河北一个小农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一个大姑，一个大伯，之后排我的父亲，按说他是排行老三，可他之后就是三叔四叔五叔，也一直这么叫过来的，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他跟我讲过，小的时候家里穷，连吃饭都成问题别说念书了，好像小学都没读完就退学了。再大了之后就去了上海当步兵，说仅仅是因为部队可以管吃管住。再后来就回到了家乡。
我看过他年轻刚当兵时候的照片，身材中等，偏瘦，长脸，双眼皮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瞪眼能把人吓死，戴着一个军帽，领子两边分别别着一颗星，照片是黑白的，脸部轮过棱角分明，用现在话说是型男。
我的记忆也就是从父亲在家乡市里派出所当警察开始。
很小的时候不清楚警察是干什么的，只知道父亲很厉害，很容易就抓住坏人。没人敢欺负我们，所以从小就很有安全感，什么都不怕。
后来听亲戚对我讲，我三岁多的时候，有一天跟我父亲在家，后来他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忙出去了。我在大铁门后面的门洞里站了很久就打开门出去了，就沿着路边一直走一直走，过马路的时候车辆滴滴滴的还有的差点把我撞着，后来是一个开门面的叔叔看到我了就赶紧把我牵了回来，还问我你爸妈呢你怎么一个人呢，。
后来他就把我带到了我父亲面前。老妈到现在还为这事儿感到后怕嫌我父亲没把我看好还说还好那个年头还没那么多拐卖孩子的。
后来大了点，，，要上好多好多台阶，进去之后还要上楼。
父亲的办公室很大，一人一个办公桌，桌子上都是玻璃板，他桌子上的电话总是响，电话旁边是一个被茶水泡的都变了颜色的旧玻璃杯，这个杯子他时刻不离身，去哪都带着。
他忙的时候拿着电话铿锵有力的嚷嚷，办公室的弹簧门经常开开关关，进进出出的很多人，他不忙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我就在旁边坐着小板凳拿着笔在报纸上写写画画。
等他下班的时候他就左手拎着那个旧旧的玻璃杯，右手牵着我往家走，我还能记得那时候我的手举得高高的，走久了要换另一只手。
那时候我家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院子里养狗养猫养鸟还有花花草草，一棵很高很高的香椿树，花坛里还种了小辣椒和黄瓜。
父亲喜欢养狗，最多的时候同时养了三只狗，院子里三只狗跑来跑去的特欢实。后来两只狗送了人，剩下那一只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灰白相间的毛，很听话，好像是部队里的狗，也就是这只狗陪我度过了长久的一个人看家的日子。
那时候父母亲都很忙，我小学放学早，到家门口开门的时候就能感觉到狗在门后焦急着等着开门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把书包扔到屋里我就坐在门口台阶上，揉面团扔起来喂它，它就蹦的老高一口一个准儿的接住，然后跑过来用大舌头舔我的脸。
后来的一天夜里，院子里传来阵阵的哀嚎，我不敢动，父亲出门去过了许久才回来。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是狗吃了放在院子里的老鼠药死了。之后父亲就再也没养过狗。
其实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对父亲的印象一直都是暴脾气，无缘无故就会被挨骂，看到父亲就会下意识的远离，和他的话一直很少很少。
小学的时候成绩不好，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父亲去的，回来的时候他把成绩单往我桌子上一放就进他自己的屋子去了，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觉得父亲不关心我，总是那么冷漠。
有一次家里来了好多客人，都衣冠楚楚的，我上桌吃饭，父亲说小孩子去别地儿吃去，大人们谈事情，然后我就去院子里吃，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摔到水池子里去了，胳膊和腿都磕的淤青了，老妈赶紧把我扶起来，父亲看到后破口大骂，我强忍着眼泪进了屋子里还发誓永远不跟父亲说话。
那时候父亲总是雷厉风行的，下班到家有时候就发脾气，吃完饭跟别人打电话说着说着嗓门就高八度偶尔也会跟人吵起来，连睡觉前有时候都能听到他在隔壁屋跟人吵架的声音。
我对他是恨不得有多远就保持多远的距离。
寒暑假会回姥姥姥爷家，偶尔住几天。父亲就开着他那辆拉风的吉普车载我们去，车里放满了水果蔬菜鸡鸭鱼肉给姥姥姥爷带去。
在路上的时候路边的人都在看我们，那时候我觉得可自豪了。（其实一开始父亲开得是派出所给配的两轮摩托，然后是三轮的侉子摩托，再后来才换的这辆吉普，我很喜欢那辆侉子，觉得父亲开出去带着我特别的酷）。
尤其进姥姥她们村儿的时候，村民看到这吉普车都会驻足看好久，停在姥姥家门口的时候，有的人还专门过来看，就好像领导来视察，。
再后来每次去，总有人来说求父亲办事儿，谁家孩子打架拘留了要我父亲保释，，谁家亲戚犯法坐牢了要求少判几年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好像都被我父亲拒绝了，而且还是当场谈不拢后来发脾气不了了之。
后来中秋节的时候，那会儿总有人来送礼，一筐一筐的苹果，梨，月饼，海鲜都能放半满个院子，父亲很开心因为他爱吃梨。但后来有人边送礼边求着办事儿，父亲什么也没答应，连送的礼都扔了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那会儿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觉得父亲脾气太暴躁，把人都吓跑了。
不过有一次，好像是我六年级的时候，我在父亲屋里无意间看到一张报纸，燕赵都市报（那会儿河北有名的报纸），一整张8开都是报道父亲的破案事迹，各种铁面无私，盗窃，入室抢劫，树新风，逮捕，入狱，侦破等字眼，我当时突然觉得父亲好伟大，里面具体的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现在想想应该把那张报纸收藏起来。
后来我就经常去父亲屋里玩，我也不知道那会儿玩什么，就乱翻东西翻到了一个公文纸袋，很沉，打开一看是一只小手枪，我很好奇就拿起来把玩，我得两个手同时拿才能拿得动，还用食指拨了拨，拨不动我就放回去了。
后来我把这事儿告诉我父亲了，父亲当时就训斥了我一顿，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公文纸袋了，之后家里来客人父亲偶尔会跟人说这件事说幸亏当时枪里没子弹不然会有危险。
父亲虽然表面训斥我但心里应该比我还后怕还担心吧。
父亲喜欢喝南瓜汤和绿豆汤，尤其夏天的时候。
傍晚我们一家在院子里吃饭，支一个圆桌子，摆满了饭菜，他熬好了南瓜汤就把锅端出来放在水池旁边，拿勺子舀着晾凉了喝。
虽然桌子上各种各样的饭菜，但他总是吃那几样，黄瓜蘸芝麻酱，腌咸菜，咸鸭蛋。冬天喜欢喝红薯粥吃馒头炒白菜豆腐粉条。
他那时候应酬多，求他办事儿的都请他下馆子，在家反而喜欢吃一些简单清淡的。
对了，父亲还特喜欢吃老妈做的面条，配菜是黄瓜丝儿，用水焯过的豆芽，花椒油榨过的长豆角，偶尔配西红柿鸡蛋卤，然后就着有肉末的豆瓣酱和蒜末，通常用碗都吃着不过瘾，直接用盘子拌，吃起来呼哧呼哧的吃到渣都不剩。
吃完饭就坐在他的专属沙发上看着电视喝茶聊天儿，那时候他总看戏，河北梆子，河南梆子，保定老调，豫剧，黄梅戏，偶尔听京剧。
我每次放学看电视都是在放有名的河北梆子戏蝴蝶杯，大登殿，杜十娘，全是父亲买来的录像带，有时候我都能哼几句出来，所以我几乎没看过童年那些动画片。
到后来我竟然主动要求放蝴蝶杯，一个五六年级的小女生看河北梆子蝴蝶杯，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讲一对苦命鸳鸯的戏。
有时候饭后聊抗战时期，内战时期还有建国时期的事儿，那时候啥都不懂，，说到动情之处还跟我老妈争执起来。
父亲的屋里没什么书，只有几本开国元勋的传记，还有勋章，这也是我后来在他屋里翻出来的。
我还在他的屋里把我家的户口本翻了出来，看到我姐那一页写着“已婚”，我给改成了“未婚”，年龄还改大了好几岁，这好像是四年级的事儿，然后改完就偷偷了放了回去。
过了几天父亲发现了就托人给重新办了一张。。
我当时害怕了好几天还担心会不会被抓起来。不过让我吃惊的是父亲也没为这事儿骂我。
父亲给我的形象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永远是那个正直不阿雷厉风行的大警察。
可那一次是第一次让我产生了很可怜他的念头。
那天我跟老妈逛街回来很开心，边往父亲屋跑边喊我们回来了。
可我在屋门口看到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只眼睛连着脑袋缠着白纱布，默不吭声。
父亲看到我训斥我说喊什么喊还夹杂着阵痛带来的呻吟声。我吓的默默的挪了出去。
后来听说是一个医生不小心在父亲眼睛上划了一刀，刺伤了眼球，但是父亲坚持不打麻药。
那是第一次让我觉得父亲很可怜，就好像一头厉害的大狮子也会有受伤掉眼泪的时候。
再后来，我上了初中，家里正好赶上搬迁，，那时候只有官衔儿很高的人才能住的四室两厅，很大很不错的房子。
我们住一楼，正好还有一个小后院，可以供老妈养花花草草用。装修买家具都是老妈一手操办，父亲什么都不管。
家都搬好了，都可以开始住了，可父亲坚决不住进去。
那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很冷，老妈带我回四合院劝父亲搬过去。
进门后，院里很空，客厅厨房其他卧室就连储物间都空空的黑黑的，唯独父亲屋里的窗户上亮着微弱的光，我进去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床旁边放着暖风机，可见父亲没烧暖气，他说就他这么一间屋子烧暖气就浪费了。
可那屋里很冷很冷，我到现在都记着那感觉。钻心的冷。
劝说无用，父亲说就喜欢这四合院，说什么都不肯住新房。后来老妈把四合院租了出去，父亲无奈才同意住进了新房。
住过之后，父亲还总是回四合院看，我们一起在家吃饭的时候父亲就总说四合院的好，说现在这楼房太闷不透气，院子太小，跟邻居都见不着面什么的。
我们这栋楼单元门口贴着单元长是父亲的名字，父亲看到后又大骂说局里哪个狗崽子把老子名字贴上去的，说着还打算去拆，被邻居拦住了说贴着有安全感。
自从住进新家后他总去后面的小院子搬个板凳坐着，院子虽小，但是被老妈收拾的干净整洁，还种上了小辣椒和茄子，没有了香椿树，但是有一棵柿子树，树下面还圈了一个小的鸡窝，老家亲戚送了两只母鸡，每天早晨都可以吃到新鲜的鸡蛋。
父亲的话渐渐地少了，走访求帮忙办事的人也渐渐的少了，脾气也渐渐的缓和，可能是跟家里添了一个大孙子有关，那就是我哥的孩子晨晨。
父亲很喜欢孩子，总是让他叫爷爷，可那会儿晨晨还不会说话。
父亲每天回家就是看孩子，逗孩子玩。虽然他的脾气缓和了些，可我还是跟他的话很少很少。
临中考的时候闹非典，我们都要求在家复习，不能出门，在家很无聊。
父亲给我买了一台小的收音机，淡绿色，说我没事儿可以听听解解闷。我很开心，每天晚上复习累了就开收音机听歌听电台，也就是那时候听到了午夜电台各式各样的情感类狗血爱情故事。
然后就听到隔壁父亲也在放收音机里的戏曲节目，他有时候调不到那个戏曲台就叫我过去帮他调。
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第一次觉得父亲对我很好。
初中我开始恋爱了，其实那会儿我也不懂恋爱，就是跟一个男生关系很好，因为算是青梅竹马。
他偶尔来我家做客，有一次被父亲撞到了，那男生叫叔叔，然后父亲说你是小甜的同学吗快进来，边说边拽着男生的胳膊往屋里带。把那男生都吓到了，因为他之前听说我父亲很严厉没想到表现完全相反，其实当时我也很吃惊。后来我又觉得父亲真的不喜欢管我也就作罢。
再后来我一直忙于学业，跟父亲的对话几乎为零。
高中住校，三四周回家一次，期间也几乎不跟家里通电话。有一次又到了回家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竟然发现父亲和老妈一同出现在我面前，我笑着跑过去，又竟然发现有一辆新车，老妈说父亲为了接我回家买了新车。
其实自从父亲开了那辆吉普没几年就不开了，有专门的司机给他，车还是当时流行的上海大众。偶尔开去别的地方，有时候开车去北京看我哥，去别的城市看亲戚，我只跟着坐过不超过五次。
父亲对那个司机很好，那个司机很年轻有了对象还没成家，经常请人家吃饭还送点小玩意儿，还说替他省钱留着娶媳妇儿。
父亲退休后就决定买辆新车还说等开不动了就留给我。明显父亲很多年没开车了，明显有些不熟悉，这一路偶尔还会晃，遇上堵车又开始破口大骂按喇叭。
老妈说你别老发脾气伤身。但之后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开车来接我，同学都很羡慕。
到家后也不敢出去玩，就关在屋里看书写作业，有一次父亲敲门进来了，坐在我后面的床上看我写作业，沉默了一分钟，说，多读书好啊，认得很多字儿。然后就出去帮我关上了门。
之后我回家，看到父亲屋里多了几本书，是关于书法的。桌子上还摆着文房四宝。我心里琢磨这老爷子要干嘛。
又过了三个礼拜回家，看到客厅挂着两幅书法，我还问老妈从哪买的，写写的还挺气派。老妈说你爸写的。
我当时就愣住了还不相信走到跟前还看写的是啥，，末了还有小纂印章，我看不清印的是啥。父亲回来了我就问他。
父亲说写的还行吧，那印我是找人帮我弄的，印的是明岚。
后来父亲总是叫我去他屋问我这个字儿念啥，那个字儿是啥意思。问完就记在小本子上，还跟我要了好几只水性笔说要记笔记。
我后来教了他查字典，教他拼音。父亲都学会了。那个小本子记的满满的，有些字我还不认识。
又过了三周回家，家里坐满了客人，父亲跟他们有说有笑的，我打完招呼就进屋里关上门继续看书，那帮人走了之后我问老妈他们是谁，老妈告诉我是保定剧团唱戏的，都是国家一级演员，我说他们来咱家干嘛，老妈说你爸神经，非要跟人家学唱戏，自己五音不全的唱出来也难听。
我噗嗤就笑出来了说妈要不你学吧。可是后来父亲没有学唱戏，而是学了拉二胡。
每次我回家他都在屋里吱吱呀呀的拉，有点笨笨的感觉。老妈说别打扰小甜学习，噪音太刺耳。
有一年春晚，我们全家围着边包饺子边看，父亲每次看到某某演员演小品就说她演技太差，用现在的话说叫吐槽，一到歌舞类节目就要求关电视说太吵没意思，还不如拉二胡。
后来我上了大学，很少回老家。
应该是大二的暑假，我回了老家，看到父亲头发都开始白了，身体也渐渐佝偻，就觉得突然就老了。
他的屋里也多了很多药，都不知道是什么药。他总叫我过去帮他滴眼药水，说自己一滴就闭眼睛，我问了老妈才知道父亲的眼睛渐渐看不清楚了。又伴着高血压和糖尿病。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虽然退休后没有以前那么多烦心的事情去做，但是以前不良饮食和习惯留下的后遗症渐渐显露出来。
还好老爷子还坚持写书法拉二胡，听老妈说自己写完书法不算，还硬要送人，还要求别人必须挂在家里显眼的地方。
那段时间父亲每天都搬个小板凳，拿着他依旧在用的旧杯子，背着二胡去院子里拉，大概过了一段时间能听出来拉的是什么曲子了，是东方红。
老妈还说好好的一个朝气蓬勃的曲子让父亲拉出了悲催的感觉。
老家的那帮三叔四叔五叔的孩子们也都大了，到了娶媳妇儿嫁人的时候，他们进城来找父亲借钱说要盖房子，其实就是要钱。
父亲当然义不容辞的帮他们。
父亲那段时间经常往老家跑，自己开车不方便就叫以前的司机帮忙开，司机没空的时候就自己坐长途汽车回去。买砖买水泥雇人都是父亲一手操办。
来回不方便就干脆直接在老家亲戚住下了，也跟以前的老邻居们在村头村尾的闲聊。房子盖好了，婚礼也都办好了，他们就不让父亲住那了。
父亲就回家，感觉落寞了有一阵子，之后那帮亲戚也几乎不跟父亲来往了。为此老妈很气愤，父亲就压下来说都是亲戚就算了吧。
有一次过年准备回家，父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在北京买一些药和拐杖，我听后鼻子一酸，明显父亲的病情加重了。我只好听话买了一些回去。
到了家父亲提议下馆子吃火锅，说见到我很开心，可明明眼睛明显看不太清楚了。出门的时候我牵着父亲，父亲还嘴犟说不用我扶。
可我依旧坚持，就像当年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一样。
吃火锅的时候我刻意坐在父亲旁边，他想吃什么我就给他涮什么，涮好了放到他的碗里端给他。
整个过程我的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特别不孝。
后来有一次，父亲的病情加重要来北京做抢救手术。那次真的很危险，手术还算成功，完毕后父亲坚持回老家修养，说北京医院费用太贵。
后来等病情稳定了之后就带回了老家休养。
听老妈说回去后，父亲的精神一直很好，吃的也多，照样出去拉二胡，跟邻居在小区里闲聊，还跟人吹牛皮说现在感觉身体跟小伙子一样活到八十岁没问题。
就在2011年7月27那天，我们赶到了家，竟然发现了棺材简易棚那些葬礼的东西，我真的不敢相信父亲那时已经去世了。
我竟然还没来得及尽孝，这是我到现在都觉得是遗憾的遗憾。我抑制不住的跑过去跪下大喊大哭。
办丧事的那几天我一直不相信不承认父亲去世的事实。
当然比我更难过的是老妈，但我还是不懂事的大喊大哭其实老妈比我心里更难受。那几天我脑子一直是空的。
后来听姐说之前谈话无意中爸说这辈子得罪过这么多人，估计葬礼都没人来参加，就干脆随便埋在地里就行了。
姐又说葬礼办得很风光，很多他曾经帮助过的人敬仰他的人都来了，市里的各种领导各种局长都来拜祭，之后还在殡仪馆办了一次，，领导还致辞走了仪式之类的。
我现在不敢回忆在殡仪馆火葬前那一幕，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父亲，他躺在那里很安详，永远都不再乱发脾气了。
第二年的忌日，我回去看他。
他的坟在老家那片很空旷的田地里。
那天下着零星小雨。风很凉。
我特意回到了小时候住的胡同里的四合院，原来早就拆了，现在正在盖高楼。
其实直到父亲去世，我会想起他当年的种种行为，我就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发脾气，是他的正直感作祟，很多人求他办事，不正当的做法他都拒绝，但是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会跟人委婉的说，就干脆直接发脾气。
其实道理他都懂，什么都看得太透。
我跟父亲的对话真的很少很少，现在回忆起来竟然都想不起有过什么深刻的交谈，虽然话不多，印象中总是那个雷厉风行暴躁脾气的大狮子，一个正直，重情义，念旧，好学，疼老妈的父亲。
但父亲一直是我的偶像，是我引以为傲的大英雄。
我唯一留着的父亲的遗物是他的警察制服肩膀上的警衔。
我舍不得烧掉就一直留着了。
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可以让他多发几次脾气，再喝几次他最爱的南瓜汤，多拉几次二胡，再多写几幅毛笔字，再看几次河北梆子戏曲，再多问我几个字的发音和意思。
后来我在国外读书，有几次很孤独落寞的时候，但一想到父亲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我就什么都不再害怕，他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大英雄。
每年春晚我们依旧在看，歌舞类节目依旧很吵。
而某年春晚那首《时间都去哪了》背投放着那个女孩儿和父亲从小到大的合影，我才想起我长大后竟然没有一张和父亲单独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