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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的“味”是怎么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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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的“味”是怎么拉出来的?为什么同一把二胡在不同的人来演奏会出现“白开水”和“很有味”的不同情形呢?本文简略剖析一下这个问题。

 

    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曾说:“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浊乱,其体自若而无变也,岂以爱憎异操,哀乐改度哉。”按照嵇康的说法,声音是没有哀乐的,也就是说声音是没有感情的声音既然没有感情,那么由声音组织成的音乐也就是没有感情的因为声音的组织不外乎就是时间和位置的变换,而时间和位置同样是没有感情的,所以音乐也就是没有感情的。如果说音乐是有感情的,那么音乐何以不能自己唱出爱憎呢?这就像酒一样,酒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不论如何组织它,用什么样的容器去装载它,他还是没有喜怒哀乐,如果说酒有喜怒哀乐,那为什么酒不能自己在酒瓶中 “耍酒疯”呢?

可是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又说:“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按照这里的说法,嵇康认为,当声音和谐的组织起来(声音和谐的组织起来就是音乐)时却是能够感动人心的?这看起来和上文的推论“音乐没有感情”似乎是矛盾的。就如酒,酒既无感情,为什么喝多了会“耍酒疯”呢?

再看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所说:“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夫哀心藏于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而后发,其所觉悟,唯哀而已,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自己哉’?”这里嵇康总算说清楚了,原来“哀心”本就藏于人心内,遇到和谐的音乐就流露出来,而和谐的音乐本身并不表现什么。由于悲哀的感情早已存在于人心之内,用先存在于人心之内的悲哀的感情,去接触并不表现什么的和谐的音乐,其所感到的当然就只有悲哀而已。又哪里能知道千差万别的感情都是发自人的内心的道理呢?就如饮酒多了耍“酒疯”,那不是酒里有“酒疯”,而是“酒疯”本藏于人心之内。

嵇康虽然说清楚了“夫哀心藏于内,遇和声而后发”,而对于为什么“哀心藏于内”,能够“遇和声而后发”虽有一定的讨论,却不至明了。而讨论这个问题对于“二胡(音乐)的‘味’靠什么来表现”却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为什么“哀心藏于内”,能够“遇和声而后发”呢?答案应该是:生理、经验、习惯。

依朱光潜的观点,艺术(应包含音乐——著者按)“是情趣的意象化。情趣最直接的表现是循环呼吸消化运动诸器官的生理变化,……诗的命脉是节奏,节奏就是情感所伴随的生理变化的痕迹,人体中呼吸循环种种生理机能都是起伏循环,顺着一种自然节奏。以耳目诸器官接触外物时,如果所需要的心力,起伏张弛都符合生理的自然节奏我们就觉得愉快。”(朱光潜《谈美》第174页)从这段论述中可以看出,艺术对于人的影响首先是生理的,无论哀乐,首先都是生理的刺激反应,即“符合生理的自然节奏我们就觉得愉快”,不符的合自然就感到不愉快或者别扭,并由此产生经验,由经验形成习惯。对于失去生理功能的人来说,可能无论什么声音和节奏都不能引起他的哀乐对于生理功能紊乱的人来说,声音和节奏与其所引起的反应也可能是紊乱的。

作曲家的一度创作,就是通过对节奏、音高的组织(“声音和比”),使音乐作品产生“符合生理的自然节奏”,从而激发自己本藏于内的“哀心”。因此可以说作曲家的感情就潜藏于音乐作品的节奏与曲调之中。比如一个音或几个音(比如音阶)它的频率不带任何感情,而当它们被作曲家按照一定的规则(“符合生理的自然节奏”)组织起来是就产生了感情。这时缓慢的节奏可能表示悠闲;快速的节奏可能表示欢快;低音可能表示深沉;高音可能表示激动等等。实际上悠闲、欢快、深沉、激动等感情都是人心固有的,并不在音声当中,人们之所以感到音乐作品有感情,只是因为特定的节奏和曲调与人们内心产生“悠闲、欢快、深沉、激动”的感情时所需要的节奏、曲调相吻合而已,并不是节奏、音高自己产生了感情。这就是“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的道理所在。

比如《十面埋伏》对战斗场面的渲染,能引起人们对残酷的厮杀场面的感觉,这正是因为人们直接地或间接地对残酷的厮杀场面有过生理刺激,并产生了经验,形成了习惯。倘若对这种场面没有任何的生理经验和习惯,可能会认为那些声音就是一些杂音或噪音而已。再比《赛马》能把人们带入紧张激烈的赛马气氛当中,也是因为人们对这种场面固有生理的经验和习惯。从细节上说,如果去掉“赛马”这个标题,乐曲则可能会引起人们更多的、对紧张激烈气氛的反应,因为人们可能曾经受到过更多的紧张激烈气氛的生理刺激,有着更多的经验,早已形成了模式化的欣赏习惯。

朱光潜先生的这段话可能会进一步帮助我们理解上述问题:“艺术的世界仍然是在我们日常所接触的世界中发现出来的。艺术的创造都是旧材料的新综合。希腊神像的模型仍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但丁的《地狱》也还是拿我们的世界做蓝本。”(朱光潜《谈美》197页)

破解了这个问题,我们就能够解答“为什么同一把二胡在不同的人来演奏会出现‘白开水’和‘很有味’的不同情形”了;解答二胡的“味”从哪里来的了。

上文所说“白开水”式的演奏,不依据“更多因素对乐曲进行处理,给听众的仅仅就是声音,而单纯的声音没有喜怒哀乐,所以不能引起听众的生理刺激,不能产生感觉”,简单地说,就是这种演奏不能通过有效手段,把听众本就藏于内的“哀心”引发出来。

演奏是二度创作,首先应该肯定的是二度创作的依据是一度创作,因此二度创作有复制一度创作感情的成分。如果仅仅是按照一度创作的要求进行演奏,那就只有复制而已。由人的感情是个复杂的心理过程,因时、因地产生变化,所以二度创作是无法完全复制一的创作的感情的。如果二度创作毫无“创作”的话,那么一度创作的感情到了二度创作已经衰减了不少,甚至可能衰减许多,最后变成了“白开水”式的演奏。因此作为二度创作的演奏,既要以一度创作为依据,还要注入演奏者自己的感情,兼顾到听众的感情,并且通过特殊的手段(艺术处理)把作者、演奏者、听众的感情激发出来。这样的演奏就会年的有“味”了。

老一辈如蒋风之先生二胡演奏中复杂的艺术处理,目的就是要通过这些处理把听众本就藏于内的“哀心”激发出来。比如借用古琴的手法,激发出听众对文人意识和古朴典雅风格的感觉——人们在长期的文化积淀中,对古琴形成了一个认识定势,认为古琴就是文人乐器,声音就是古朴典雅的;用箫音演奏激发听众对萧瑟、暗淡的感觉;用顿挫的弓法激发听众对压抑、郁结的感觉;用心理音色激发听众对凄凉、苦闷的感觉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听众内心早已曾经有过这种生理反应,积累了这样的经验,形成了这样的欣赏习惯。

当然运用这些特殊手法的前提也正如上文所说:演奏者必须首先能够倾听到乐曲的社会背景、社会关系、人文环境;倾听到乐曲所负载的时代感情;倾听到作者的思想感情;倾听到作品中的“心声”。 

二胡演奏这些年来在“狂、洋、协”中滚来滚去,呈现出技术上的辉煌,而艺术、文化——“味”越来越肤浅的现象,有趋向于符号式的演奏,这是必须引起人们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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